网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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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网虫

  打打停停、忽隐忽现,这台破电脑在发了半个月脾气以后,终于彻底罢工。我就纳闷儿,电脑电视都是家电,一台电视用了十年都不坏,为什么和它沾亲带故的电脑却这么娇气?

  自从摸上了电脑,这玩意就占据了我几乎全部的业余时间。为了上网写字,我把每天刷两次牙改为刷一次牙,把每天晚上洗脚改为三天洗一次脚,把每星期洗衣服改为洗衣机满了才洗衣服,把每天早晨叠被子改为不叠被子……这在有爱人持家的日子里是绝对不能被容忍的,现在我居然也过上了我行我素的神仙生活。洗衣机里经常存着九件以上发黄的背心和十双以上可以站立的袜子,有时候我甚至连店里的生意都懒得去打理。这些生活习惯的改变被我视而不见,只有在电脑坏了的时候,我才想起来检讨自己。

  我是网虫么?我不能确定,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,网虫说不好,我成懒虫了。

  我不会打游戏,我的游戏水平充其量不过是9级棋手,因为不可能再臭了。至于魔兽一类高精尖的东东我连看都看不懂,百无聊赖的深夜,也有连连看的经历。其实在更多的时间里,我是在对着电脑发呆。这五年来,从最初的点灯熬油奋笔疾书,到后来的茫然不知所措,这个过程比我身体的衰老还要迅捷。我写了“鹊桥”,印成了书,又能怎么样?我写了几十篇网文,得过绿叶,得过红脸,又能怎么样?我只是一个到了晚年仍不甘寂寞的小人物,陷进网络的泥潭,我甚至已经认不清生活在真实空间里的自我。电脑中毒了,我也中毒了,电脑的毒可以通过杀毒软件肃清,但我的毒却无法肃清。电脑的主机坏了都可以更换重装,我的“主机”却只能到阎王爷那儿去换了。

  有时候我甚至盼着电脑坏掉,那种心情就像抽烟的人恨烟一样。只有当它中毒太深全身瘫痪的时候,我才可以休息几天。女儿找人来修,修好了又坏,这台新机器不到一年的时间又罢工了,看来病得不轻,连主版都打不开了。

  这次停工我不打算告诉女儿,我想过一段无网络的日子。

  我在回忆从前的生活模式。桌子上有土该擦了,换季的衣服该收拾了,厨房里的油烟机该清理了,窗户上的窗纱该换了,洗衣机里的那些陈货该见见天日了……一忙就是三天,20多个晾衣架不够用的,光背心就挂了一大片。三天以后,开始盘账,自己的买卖,小本经营,无所谓赔赚,但总要知道是赔是赚吧?进账出账,盘亏盘盈,心里长草,算不下去了,每隔一小时就到放电脑的房间去开一次机,希望这一次会有奇迹出现。网文啊,回帖啊,社团啊,朋友啊,不停地在眼前出现。“喂!老徐头!躲起来了吗?”我甚至能听到朋友们的呼唤。只有再一次的开机失败,才让我在拍它两掌、踹它一脚以后愤愤然极不情愿地离开电脑,继续算我那笔已经糊涂了的糊涂账。

  我知道,这就是网瘾,它发作了。尤其是到了夜里,我居然连续几天失眠,我本以为这下可以睡个好觉的。朋友来电,告诉我说我的文章上了首页云云,我又开始不安分了。想看看点击,想看看评论,想看看那枚绿油油的有生命的叶子。权衡再三,犹豫再三,终于抽了时间,壮着胆子,走进一家网吧。

  二楼,昏暗中一排排座位,一排排电脑,像大办公室,像小电影院。没有人招呼我,这是个俱乐部形式的网吧,看来走进这个门的都是常客,当然不包括我。一个小伙子从我身后挤过去,在屋角处的柜台上交了十元钱,“傻子过年看街坊”,我也跟了过去。我说:“同志请问……”我的话还没有说完,那个小伙子猛地转过身来问:“怎么了?!”问得我一愣,但很快就明白了,他把我当成检查网吧的便衣了,门口有个牌子上写着:禁止未成年人入内。我笑了,我说:没怎么,没你事,走吧。

  收银小姐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:“换灭火瓶的吧?”看来这儿还真不是我该来的地方,我又成换灭火瓶的了。也难怪,凭人家怎么想也想不出,一个有白胡子的老头,跑到网吧来跟小青年一起打魔兽的理由。我笑着说:可是呢,我刚换完灭火瓶,又想顺便查点资料,麻烦您给我开台机器吧。

  收银小姐知道是看走了眼,也不好意思了,直说对不起。收了我十元的押金,给我指定了一台据说是能查资料的机器。

  刚刚坐下,正找不到开关的时候,忽听后面有人大骂:“妈的!怎么又来了?”这一惊非同小可,骂声又从对面传来:“给丫脸了!打死三回还往外跑!”

  我站起来就要往外跑,还是网管过来拦住我说:“没您事,人家打魔兽呢!”

  原来魔兽这玩意是到处跑的,我的余光便在有意无意中往黑暗中踅摸,总觉得这网吧里有一股妖氛笼罩,让人惴惴不安。于是想起传说中那些昼伏夜出的网民,何其怪哉!如今我也与其为伍,混到网吧里来了。

  就这样打开电脑,就这样在网吧里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和朋友们的文章。渐渐地顾不得身边的黑暗,渐渐地听不到附近的骂声,我被网友的文章吸引,入境了。说来可笑,想跟朋友们聊几句天,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的QQ号码,瞎碰了半天,只好作罢。但我还是有收获的,我给社团的朋友们留言:“幕间休息。”我很快就会回来的。

  我明白我和黑暗里的那些小伙子们一样,我也把自己归到网虫一类,是不是蜘蛛就不好说了。他们在三元钱一小时搭建起来的网络平台上,奋力地营造着属于自己的帝国,这张网越织越大,大到连自己也跑不出去了。于是我就想,落在网上的,并不都是蜘蛛,只不过是一些撞到蛛网上的可怜的小青虫,你在网络上挣扎,黑暗的角落里死死地盯着你的,才是蜘蛛的眼睛.蜘蛛并不多,但都很凶猛,据说有一只吃得最肥的蜘蛛,那家伙叫什么来着?,对了,好象是叫"比尔盖茨"。

  ——2006年11月28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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